家校合力，给孩子成长的翅膀

2009年，刘一璞5岁的时候，她跟随我去哈佛大学。在此之前，我的父母看护她成长，说实话，孩子与我们的亲子关系远不如外婆外公与孩子亲近。美国那一年，英语的学习是她成长的关键。在Martin Luther King Jr. School，除了学会做各类手工活，她也学会了分享和团队精神。更重要的是，挽回了刘一璞和我们的深厚感情。因为在异国他乡的种种境遇，她目睹了妈妈既要照顾她的日常起居、文化启蒙，又要参加学术演讲和学术会议。她开始和我有了深厚情感，并且模仿我阅读英文文献，参加国际学术会议发言。

2015年，她再次跟随我前往加州伯克利大学和哈佛大学。那一年里，她和我奔赴受邀的十多所美国一流大学访问，我英语演讲，她就帮我写微信和拍摄照片、录像，演讲结束，我们就去畅游大学的校园以及当地风景名胜，那时的刘一璞，就开始琢磨哪所大学是她的心仪所在。

△曹晋和女儿刘一璞在美国访学期间

那是相当愉快的一年，但回国后，她在入学分班考中，数学仅考了34分。中、美数学的初一时段教学内容和课时差距甚大，这是两国基础教育价值迥异的问题。美国在初中阶段，不仅要学习科学、数学、语言与历史，更注重培养学生的体育能力、美育情操，学生当然没有太多时间刷题；中国公立体系的初中通过高度组织化的刷题反复训练熟悉程度和计算准确性来牢固基础知识，而且难度也逐年增加，学生自发的钻研创新也是没有时间顾及。万幸刘一璞在复旦二附中各位老师和我们家长的鼓励之下，开始同时补预备班和初一两个年级的数学课程，国外积累的语言能力和健康体魄支撑她度过最困难的拼搏时段，终于在几个月后追上同学。那时数学朱老师、提高班瞿老师（二附中党委书记）都在课堂赞誉刘一璞的勤苦进取的佳绩，只要她进步就表扬，表扬的力量大于批评，她遇到难题不查答题APP，也不寻求协助，非要自己思考，我说为节约时间，避免熬夜，找个理科学生咨询或提示，她说：“考试谁帮你？我就要自己做出来”，便一边落泪一边殚精竭虑地思考，两个小时后做出来了，我在旁边很担心她又要晚睡，可如果不是如此习惯性地独立思考，她又如何提升学习能力？ 

高中阶段，刘一璞考入华师大二附中，那里名师聚集，师生关系犹如朋友，班主任年轻、幽默、宽松，她的学业成绩也名列前茅。华二的课程很紧忙，但刘一璞又挑战了自己，挑灯夜战申请美国寄宿制高中，并被密歇根州第一名的私立高中录取。但美国疫情阻断她的旅程，偶然了解到光华剑桥后，刘一璞自己去报名参加了入学考试。在进入光华AS班以后，她心无旁骛地勤苦求学，也洋溢着灿烂微笑、阳光性格为同学热情服务，由此她最高票竞选上班长，上学期期末最高票当选为光华剑桥“优秀学生”。在光华短暂的半年，除了学术能力，她社团活动的组织能力也蒸蒸日上——她组织了USAD（美国学术十项全能赛），还参加了辩论社，去深圳拿了前八强，在上海拿了亚军，获得了 “Top Speaker”称号；寒假里，参加国家英语学术马拉松和USAD中国站社会科学比赛，金奖在握（点击阅读：金奖！喜欢冷战历史的这位光华姑娘，拿下USAD最高荣誉）；最近，我又听到了她在CAIE考试中获得了AS数学全球最高分的好消息。当然，我很清楚，她的每一个金奖，背后都蕴藏着她的熬夜奋战，没有任何人可以随随便便成功，不经历风雨如何见彩虹，这也是刘一璞喜欢粤语歌曲《红日》的原因。

光华的师资力量甚强，博士学位的老师不在少数，他们经过学术训练和海外求学，尤其善于培养学生的自我能动性与批判性思维。刘一璞就也和我说，这次USAD比赛她拿了社会科学全球金奖，她特别想感谢教历史的Lisa和Brown老师。

另外在光剑的管理上，我认为老师们做了非常细致的工作。我尤其赞成学校收手机，我甚至觉得最多只给学生半个小时报告平安，因为手机太浪费孩子的时间、精力、视力。我承担过国家社科项目，聚焦读书学龄前儿童使用电子智能产品，统计下来发现，80%多的孩子都在打游戏，他们在幼年时期就被市场资本席卷为都市最易驯服、最廉价的儿童玩工。在今天，技术异化的低龄化现象非常普遍，本该带来便捷的技术正在宰制我们的日常生活，尤其对孩子的家庭亲子沟通、学校师生交流、同侪生活有强大的侵蚀。孩子没有抵挡能力，最后自觉自愿地成为网络公司、游戏公司庞大的市场资源。我们周末在家，三餐时间是亲子沟通最珍贵的机会，餐桌就是畅所欲言的讨论场域，刘一璞在学校有什么喜悦、烦恼之事，都会一吐为快，我们分享之余，也会帮她排解或是出谋划策，我们尽量把周末时间都留给孩子。在我儿时，表弟表妹暑假都到我家聚会，晚餐往往几个小时，因为一边聚餐，一边交流，我妈妈还要组织大家表演节目，每个人都要参与，我们很奢侈地享受亲情带来的团结，等我们长大各奔前程，彼此仍然追忆那些聚餐的快乐时光，大家的亲情联络依然相当紧密，这为我们承受生活压力开启协作帮助，再苦也有上口的甘甜。

△一家三口

目前来说，孩子正在朝气蓬勃地奔向她申请大学的旅程。班主任张老师和雷校长，以及鲁董事长都给她激励，至于专业方向，我们尊重她自己的意愿。我们家比较民主，不会强硬地阻止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们都是通过比较巧妙的办法跟她沟通。这次特别感谢班主任张老师，刘一璞在经历疲劳与论文比赛挫折之后，她有些力不从心了，但班主任和蔼可亲地多次与她交谈，以自己的经历勉励刘一璞调整心情，再次扬帆远航，刘一璞几天之后立即恢复状态，这就是一种resilience的能力。

在生活中，我和孩子是闺蜜的关系，如果我觉得我说服不了她，我会去找孩子信任的亲朋来说服她，不会和她对抗，发生不可逆转的矛盾。所以，我们的亲子关系一如既往，她也愿意把心里的秘密都告诉我。整体来说，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刘一璞总是满怀热情，她不自私，最近她专门飞昆明去预热她的暑期公益夏令营项目，顺便关心自己的表弟，她用自己的压岁钱给弟弟买喜欢的礼物，启蒙弟弟要有海外视野与海外经历，这样更有本事帮助边远地区的贫困同龄人。她常常自我要求担当家族传统的继任者，她说：“如果自己不学有所成，如何垂范表弟表妹云集而来？”她要把大家团结在一起，这是非常棒的认知，也是我们家庭的传统风格。

中学和大学一样，校友以及家长资源非常重要。我觉得家长跟学校应该积极互动，彼此成就。自从孩子去到学校，家长跟学校就不可分离了。如果家长和学校的资源能够互通，学校的力量也会如虎添翼。学校有了强大的内驱力，最后还是输送到孩子身上，这是一个良性增量的长效机制。

光华剑桥的家长，在孩子奔向国际化的路途中给予相当支持的态度，我们家长把家庭优势通过学校转化为制度性联结的资源积累。孩子有孩子的前途，能飞多高、多远，我们都要去帮助和成就，孩子是家长一生不可告释的责任。而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家长、老师的权威性当下在一定程度上都被孩子信息来源的广泛性削弱了，但亲子之间、师生之间的信心、理解和支持，给孩子永恒的信念，让他们更自由地去追求自己的目标则是技术的物质性所不能给与的，家校互动是孩子人格塑造最迫切需要的关键性资源。 

家校的共同目标实际上殊途同归，都是要培养孩子的主体性、能动性、国际化视野、反思批判能力。根据我对中美两国教育的体认，一个是高度组织化的竞争，另外一个是完全要发挥你的自我爆发力、自我管理能力、自我规划能力的竞争。那么在中国的校园，我们其实可以找找两者之间平衡的模式来创新基础教育。

△与美国学者英国学者合影

举例来说，刘一璞从小两次在美国读书，美国教育的一些理念让我印象深刻：他们的课程设计从小就对孩子的沟通能力、生存能力、性教育、承担个人和社会责任等非常重视，而并非是分数、排名和每天刷题。对孩子来说，责任教育是不可缺少的磨炼。

目前中国都市的爸爸缺席陪伴孩子的问题得到广泛讨论，影子爸爸或是巨婴爸爸较多，爸爸去哪儿了？许多爸爸在珍贵的黄金陪伴时段去参加男人同性社交（饭局），堂而皇之的理由是经营家庭需要的社会资源，但这种男人排斥家庭妻子孩子的社交格局恰恰是损害家庭沟通与孩子成长的隐性破坏力。还有一类家长，回家耗费时间打游戏，下班回家就俨然数字免费劳工，目中无人，孩子将来也会复制爸爸塑造的孤独来回馈家庭沟通，家庭功能的终结就从父爱缺失开始。因此，我还特别建议家校互动，例如家长会，最好父母双方都参加，家庭作为共同体来与学校建立培养孩子的联盟。家校互动联手在传播知识之外，强调磨砺孩子的抗挫韧性和责任担当，这是未来家校互动的趋势。

中国独生子女的一代最迫切的是抗挫教育和责任教育，人类学家长期洞察中国独生子女家庭，发现家庭独生子女地位与过去多子女时代相比倒立了，爷爷成服务第三代的“孙子”，第三代孙辈乃家中之王爷，这种模式很普遍，脆弱的孙辈稍微遇到挫折就抑郁，抑或更甚。在我的教育观念中，最核心的一点就是训练孩子的抗挫能力。为了达到这个目标，首先就要强身健体——体育带给人的不光是体格的强大，还会让人有能够承受挫折的意志力，这是坐在书桌前想不出来的，必须通过身体力行。所以，体育其实是学生成长过程中的一个母体学科，是要放在第一位的。如果没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和健康的心理，没有吃苦耐劳的驱动力，今后遇到竞争和焦虑，孩子除了抑郁之外，没有别的出路。所以，在对孩子心智的培养和建设中，最刻不容缓的就是培养孩子的抗挫能力，在挫折中自我管理和规划，让自己重新振兴并恢复活力。

△参加宾州大学网球队训练

我女儿其实也承受过很大的挫折。从美国回来之后，我们去查初一入学考试成绩，数学低得不可思议。因为她对自己的预期一贯是高的，她也有这个能力，但是从美国回来，一下子被甩到了谷底，那个时候真的压力非常大，有时候她就在家里哭。为了鼓励她，我当时也看了好多心理学的励志书籍，而且我每天以身作则，一定要给予孩子时间，等待她、陪伴她，一起坚持下去。其实她学习很自觉，但是我不会去应酬和娱乐，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她在书房学习，我写论文，她也都知道我在做什么。所以，家长自己要做好榜样，这是给孩子最好的示范。我在过去的每一个时刻都不敢怠慢自己与孩子，这是从我个人来讲无怨无悔的事情。

除了抗挫能力，孩子还要学会自律。因为挫折不是每天都会遇到，平时需要靠自律来养成好的习惯。现在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孩子们有这样一个倾向，就是每个孩子都想要好的结果，但是在付出努力的时候，又很容易分心。可是没有辛苦，哪来丰收？这当中的张力完全要靠自己的自觉。所以我和刘一璞说，要学习自觉、生活自觉、自我管理自觉。只有自律，你才会有最大的自由。比如说，我要求她周五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拉杆箱打开，把自己的衣服全部洗干净，晒好。这是自己的事情，我们家人都没有责任要提供全程服务，所以她就养成习惯了。虽然这些都是非常微观的事情，但是好习惯非常重要。

我们此生留给孩子的最大财富就是书柜里重重叠叠的书籍，和其间蕴藏浩如烟海的知识，我们日常生活喜欢阅读的习惯也耳濡目染着孩子。她随便打开一个书橱，都可以翻出她喜欢的学术论著或是自己感兴趣的世界名著。阅读是训练学生的基本功，也是培养孩子自律的思想武器。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手机成瘾已经是严峻的社会问题，如何让孩子从数字世界回到现实生活，我认为阅读是抗拒电子甜品的途径之一，脱离手机安静地阅读犹如人生的壮游，只有阅读可以塑造聚精会神与深度思考，电子媒体往往损害专注和记忆的连贯性。最近，刘一璞阅读了一部分马克思的论述，她对异化有了理论性的思考。她又找来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的《启蒙辩证法》，她暂时不知道该书“批判理性”的概念，但目睹平台经济利用算法控制快递和外卖骑手的劳动压迫，游戏玩工上瘾游戏的困境，网红带货的喧嚣，粉丝骂战的无休无止等等，刘一璞从鲜活的日常生活洞察到传播新科技与市场结盟是一种新的充满流量和资本控制的社会环境，她常常思考如何自己潜心求学，不受时代语境的困扰。在我们和她的讨论中，明显看到通过阅读而进行思考的力量已经是她理解社会、思虑未来的支撑。 

孩子长大了，有独立的人格，应该给他们一定的尊重去靠近他们的理想。家长给孩子充分的信心、支持、陪伴，要比强制性地给孩子一个奋斗目标更重要。现在有很多人把孩子的房子早早买了，觉得孩子以后一定要过上都市标配的生活。但这个世界的舞台其实是很广阔，北大、清华毕业生到农村去从事农业和教育，也成就斐然。如果被一个标配的想法局限了，才真正是给孩子终生的伤害。刘一璞中考结束后，每年暑假都要去云南主办少数民族贫困地区的学生公益夏令营，她拿自己的压岁钱请教授和博士跟她组成跨学科的教学团队奔赴云南少数民族地区公益教学。和她一起去云南做公益的表哥，也在贫困地区的日常生活中看到了另一种风景，这种成长是埋头都市无法触及的视野。

△刘一璞自主举办了云南少数民族青少年公益夏令营

孩子是我们终生的珍宝，家长与老师的身份及操守就是下一代成长的榜样。回国近五年的光阴，时光匆匆流转，我们陪伴孩子一路拼搏的经历也促进自己反思子女教育的点点滴滴，虽然这迟迟的行步难胜那迢迢的尘途，但她凡事有敢于尝试的勇气和昂扬进取的主体性让家长、老师倍感欣慰。走了这一步，再去挑起未来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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